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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、少年煩:她想做武則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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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娘們天天住紅屋區早已熟透,故此鬥詩擺宴地點設在萱草院的花庭中。

寶玉最喜強調“男女七歲不同席”,姑娘們予以充分尊重,沒擺席,每人一椅一杌,杌上擺各自愛吃的。

戶外宴席向是中午開場,大上午仆人便跑家塾三催四請,寶玉只好早早攜板兒前往。

九月初的天氣不冷不熱,但對老人來說戶外仍屬風地,兩人到時,賈母王夫人邢夫人還沒來,她們在李紈住的怡翠堂品茶,只有姑娘們指揮丫環媳婦婆子忙前忙後。

板兒咕噥:“叫我們來幹活麽?寶叔,該做什麽?”

寶玉嚴肅道:“我們的任務是當好配襯。”

曲廊邊的宴席已布置的差不多,眾杌環繞著一張雕花楠木桌,桌上擱著盆搶人眼球的秋海棠:金紅白三色暈染,在陽光中爍爍生輝,更有嫩紅中泛綠的葉子,襯得嬌花更艷。

裝海棠的花盆熟眼之極,一看就是賈蕓牌產品,某只不由慨嘆“海棠社”不期登場。原著是賈蕓弄到兩盆白海棠孝敬神瑛侍者,眾女寫出諸多海棠詩。這裏某只對花草興趣聊聊,對賈蕓興趣大大,搞明白他的花草都是從野地挖的。誰讓賈家一年到頭應酬沒完沒了,蕓童鞋沒那麽多真金白銀送禮,恰好他在養花草方面有些天分,便包裝花草巧充數,想來這盆是送給惜春的生辰賀禮。

湘雲望見寶玉,蹦跶而起招呼:“不能同席的快過來,這位是你久仰的‘舟歸客’!”

英蓮忙趨前施晚輩禮:“舟歸拜見寶叔!”又施平輩禮:“見過板哥兒。”

寶玉感慨萬千,一時竟忘了回禮,上輩子所見的英蓮嬌耿中帶著怯弱,眼前之人風華萬千自信滿滿,看來在夏家過的不錯。

這時探春領著一位十三四歲的姑娘上前:“二哥,這是王家表姐。”

寶玉急回神,來者瓜子臉丹鳳眼也算小美人,但有英蓮在前,又有黛玉、寶釵在側,襯得她倍而尋常。

再尋常也是自己可能要娶的,他格外熱情道:“王表姐、舟歸侄女,兩位大名我是如雷貫耳!史表妹林表妹薛表姐的大才更是甘拜下風,三妹妹四妹妹,想來今天你倆不會罩著我們,老祖宗更是偏著你們!哼,要我和板侄兒好看,只管放馬過來!”

惜春原本帶點小愧疚,一聽寶二哥叫囂,嘴翹老高:“別號都沒有的安分些!本壽星送你一個大號‘酸秀才’!”

眾女哄然叫好,小觀莊常結社,姑娘們各有別號,王熙雪和英蓮自帶別號,兩個來當配襯的男兒卻是沒有。

湘雲摸著板兒的圓腦袋道:“姑姑送你‘板栗君’。”

這話頓起激起一陣哄笑:鄉下男孩兒留頭晚,總要十二三歲才留發,板兒腦瓜上只有三撮毛,蠻像板栗。

戒尺三響,作女先生打扮的黛玉笑吟吟道:“眾詩翁,別號已定,開場詩《詠海棠》,限七言律,韻十三元。海棠花主,且來抽字。”

“海棠花主”即巧姐兒,也是今天剛得的別號,就見她鼓圓兩眼撲到韻牌匣子上,小手翻飛抽出“門、盆、魂、痕、昏”。

這五字對常結社的姑娘們來說沒難度,對某只來說可不同,向來一限韻某只就蔫。黛玉得意地命紫鵑點燃三寸長、燈草粗細的“夢甜香”,這種香易燼,向來作限時用。

假石頭沒當個事,原著中神瑛侍者寫過海棠詩,只是什麽“曉風不散愁千點,宿雨還添淚一痕”脂粉味太重,他還不想要呢。

某只富有長輩情懷,首先關心巧姐兒,但丫丫傍著寶釵咕噥,不需要他幫。於是他又關心背依梧桐、手捏拳的板兒,不料板兒聽了神瑛侍者的大作也嫌不好。

假石頭大感無趣,又看王熙雪。王姑娘鵝眉微皺,顯然在難~產中。

他想王表姐看不看的上不論,得表現一下。於是把被板兒淘汰的詩悄說給茜雪,讓她告訴王姑娘。茜雪傻眼,她雖識了不少字,但寶二爺不好詩,帶累丫頭們都不好,沒聽懂。假石頭無奈,只好用樹枝在地下劃了給她看。

這時“夢甜香”已燒的差不多,寶玉忙揮毫寫下應制詩一首,這東東他早就熟能生巧,不求好的話要多少有多少。寫完回頭看,王熙雪也在她自己的案幾上揮毫了。

假石頭沒去打擾,顧自看姑娘們寫成的大作。這一看,不用評,若科考肯定他排第一,所有典故都出自經子史集,別提多規正,豈是一幹不用科舉的閨秀所能比?若論詩本身,如果王熙雪不墊底,便是他。其實他也不是詩才真這麽拙,但今天有何必要表現?

又片刻,王熙雪趕在香將燼時寫完。不待他去捧場,探春搶先取了讀,念一句讚一通。假石頭聽得直發楞,話說原著中的詩詞,包括黛玉寶釵的,沒一首算天才之作,年僅十來歲困於內宅的小姑娘能有多了不得?王熙雪的詩也算不上多好,但——

海棠自野入重門,帶露花衣舞素盆。短調長歌驚冷苑,嫣香姹紫醉芳魂。

一天秋色迎佳客,萬點金陽送雨痕。潑墨山河千載過,丹青留影笑黃昏。

假石頭暗嘆了不得,雖及不上寶釵的“好風頻借力,送我上青雲”直白,也夠明晃晃,人家自比野地來的海棠,要驚艷看不起她的豪門,還想流芳千載。聽,“丹青留影”,什麽人能留畫像千載?想做國母?做女皇武則天?

原著第七十章曾提過一句“王子騰之女許與保寧侯之子為妻”,王子騰的兩個親女老早嫁了,入侯府的說不定是王熙雪。但小小侯府能滿足王熙雪嗎?反正他是滿足不了,若王夫人真看中她,娶過門,“怨侶”可期。

姑娘們正嘰嘰喳喳評詩,李紈陪著賈母們向這邊走來。

王夫人沒聽懂姑娘們才高八鬥的吟哦,賈母肚裏墨水比她多,別看她長在戰亂時代,做重孫媳那會正是賈家成新貴時,著實咬牙讀了些書,不光聽明白了倍受誇讚的王熙雪大作,還註意到寶玉的神色,不由略帶嘲諷地瞥了眼王夫人。

王夫人對眼神的敏~感度超高,心中暗哂,她壓根沒把王熙雪當兒媳人選,王家惟一有出息的是她二哥,姻親關系有她維系便夠,王熙鳳都不用娶。把鳳姐娶過門,後頭帶著窮潑皮王仁一家,已經鬧出丟人現眼的事。再娶雪姐兒,給小輩找一堆累贅?

一邊的邢夫人頭疼,她不想得罪妯娌,更不想得罪婆婆,索性揚聲招呼姑娘們。眾女忙奔過來施禮,探春一疊聲命婆子們去廚房催菜。

今天說是都用劉姥姥帶來的新鮮菜蔬,但紅樓廚子上陣,菜本身成配料,各色昂貴佐料才是主體,且廚下日夜吊著高湯,主子幾時想吃都能飛快送上。不過片刻功夫,廚下管事媳婦便親率婆子們送來佳肴。

眾女擁著賈母坐了面南之位,其小杌比別的高一小截。巧姐兒攙著她的幹姥姥坐在賈母右邊,邢、王,李紈都沒坐,立在賈母後面服侍。

賈母擺手:“都坐都坐,娘兒們家裏樂樂,哪來許多的規矩。今兒酒好菜好景更好,咱們也學人行酒令。”

眾女歡聲叫好,黛玉亂搖賈母手臂:“向來老祖宗行令都是鴛鴦姐姐充當令主,玉兒不服,偏要做令主!”

所謂“令主”是專事出題的,賈母哈哈笑:“你個猴兒,別以為我年老耳聾,方才獨獨你沒寫詩,想偷懶麽?邊兒去!”

黛玉扭股糖似的不依,寶玉壓根沒意識到人家沖他來的,以為黛玉想作弄劉姥姥。原著中“劉姥姥游大觀園”,鳳姐、鴛鴦做安排,太太姑娘們拿劉姥姥取樂,黛玉還給劉姥姥取綽號“母蝗蟲”。他很看不上這種做派,思及板兒小有詩才,推板兒坐劉姥姥身邊代答。

王夫人笑道:“應不來就多吃杯酒,醉了睡去,還有誰笑話咱們不成。”

寶玉一怔:是了,王夫人也不擅長。於是忙竄過去站假媽媽身邊。

黛玉無限蔑視地鼻孔一哼。賈母醒過神,暗襯小兒女瞎鬧鬧只會越鬧越親近,於是恩準黛玉當令主。

黛玉神氣地嘩啦啦洗骨牌,一邊道:“此令再尋常不過,每張來句押韻的,合成一首詩詞歌賦,錯了的罰一杯!”

劉姥姥傻眼,她先時以為是劃拳行令,當下連呼“饒了我罷”。

賈母忙使眼色:“現今玉兒已是令主,非得聽她的,咱們只管混酒喝。”

黛玉越發得意:“酒令如軍令,不論尊卑,惟我是主,作假替詩,罰酒一壺!”

兩個腰膀圓粗的婆子立即舉壺,可不是杌上的小酒壺,乃燒水的大水壺。

劉姥姥嚇的差點跌倒,黛玉紅唇一彎:“若要替詩,惟令主代行!姥姥安坐莫驚,依令,老祖宗先吃一杯令酒。”

賈母爽快喝了,黛玉又道:“令從中位起,左轉一圈到姥姥止。已有一副了,老祖宗,左邊是張天。”

賈母道:“頭上有青天。”

劉姥姥喜道:“若是說這個,我也會,莊家人閑了也常飲酒說順子。”

黛玉不是要為難她,話都沒接,唰唰往下。

不一會到了板兒,她特地挑了韻腳簡單的骨牌:“且看這副,左邊是個大長六。”

板兒接道:“田間走過一條牛。”

賈母讚道:“說的好,莊稼子本色。”

黛玉笑道:“右邊還是個大長六。”

板兒接道:“晚笛聲聲溪水流。”

巧姐兒拍手:“妙哉,人在畫中行!”眾女皆讚雅。

黛玉又道:“當中是個小幺四。”

板兒應道:“七彩濃秋鋪大地!”

黛玉刮目相看,笑揚聲:“湊成山野紅配綠。”

板兒垂首半晌不吱聲,眾女笑他才盡。

賈母笑道:“你們好意思,除了巧姐兒就數板兒小,已是難為他,好孩子喝杯果子露。”

板兒一拍腦瓜:“牛羊豬狗板栗頭!”

眾人怔了一下,思及板兒別號“板栗君”,頓時哄笑。

寶玉擊案:“妙絕!大俗即大雅,此乃豐收之景。我常思,人間一食一衣,皆出自農人織婦之手,焉敢輕農賤貧。”

他會這麽說,是原著中神瑛侍者叫劉姥姥“貧婆子”,黛玉妙玉等都看不起劉姥姥,若非有顧忌,他真想補句“不耕不織者是為寄生蟲”,你們這幫家夥全特麽寄生蟲!可惜他的微言大義沒人聽懂,湘雲嚷嚷:“令主快行令!且看他的大雅之句。”

行令繼續,板兒捧著果子露悶喝。他會冒出最末一句,是昨晚賈蘭們拖他說了半宿話,要他護著寶叔兔遭眾女欺負,但他都使勁貶自己了,姑姑們還是揪住寶叔不放!

說寶玉,展眼便到。黛玉重重一咳,眾女肅靜。

但聽黛玉悠悠道:“左邊長幺兩點明,轉痕韻。”

別人都沒轉韻,與所出句子押韻即可,惟輪到寶玉換花招,這要還看不出在針對誰,他就是個傻的。小女孩的把戲他懶得在意,隨口道:“無人。”

眾人發傻,黛玉點頭:“算你寫詞,中間還得幺四命。”寶玉嘴一張:“無神。”

黛玉拍桌:“這是哪起子詞牌?你找罰呢!”

寶玉垂首道:“閣下尊為令主,無人能及,考焦小子,在下兩眼無神,罰酒一杯。”

王夫人笑出聲,她因了無詩才,頂煩開宴時玩濕啊幹的,寶玉胡鬧正合她意,故作不滿道:“令主,只罰一杯難以服眾,詩文最少要四句吧?怎麽著也得一句一杯。”

黃酒度數不高,酒杯也小,寶玉老老實實連飲四杯,並自認先前寫詩他是墊底的。

黛玉一肚憋屈,好似拳頭打在棉花上。但,是真英雌屢敗屢戰!於是做大度狀:“《詠海棠》只是開場點綴,不罰了。宴後十二題菊花譜,如若再輸,大家說怎麽罰?”

湘雲第一個高叫:“還席,連還十二席!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這是本炮灰的大作,王熙雪的詩也是俺的,水平就這麽高,說不好,哭給你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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